现在的学生,有一笔好字的不多。毛笔字写得好,更是稀罕。一个原因,可能是孩子真的没有时间学写字;一个原因,可能是孩子的兴趣真的广泛了:今儿学这,明儿学那,有的是条件。
想起自己在师范读书时,那位教书法的郭老师。不知怎的,一些师范老师逐渐淡忘了,那位个头不高也有点驼背的,常常穿着墨色长褂的郭老师。他的眼睫毛很浓很长,向上挑着,笔锋似的;气宇轩昂的样子,还是清晰地留在记忆里。印象最深的是:他三年都要我们写正楷毛笔字,写的都是柳体。他一笔一划地教,我们一字一字地学。八十年代师范生每天下午都有一节写字课,我们每天必练毛笔字,教室里一群年轻人,真的浸在一屋的墨香里了。
我们每天用毛笔字学书,郭老师也每天必改。每次,我们作业发下来,都是圈圈点点,红黑相间。书法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改到每一笔,甚至每一点、每个笔画的转折,我们都能清晰地看见他有修改的痕迹、参悟出老师修改的每一笔的韵味。有时,老师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字的“样本”,笔锋清晰可见,原汁原味的字帖,我们也是如获至宝。
我们那个年龄,性子正酣,大都比较喜欢行书或草书。胆大的男生嚷着要郭老师教我们行草,可他就是不曾理会我们。我们曾经看过,郭老师的蝇头小楷,行草与章法特别棒。我们算是见识到一位真正老先生的书家子气,我们为能够摊上这位善书并且教学极其认真的老夫子而高兴。我们以为他那时很保守。他说:“学书法,宜从正楷字入门。正楷的字,最为难写。正楷的字,好坏每个人都能看到。你们就学一样正楷字,写好了楷书,行草都不难的。”他还和我们说过,行草就是写得不太理想,字与字之间,还可以相互照应、补救,看上去,也不失整体美感。要是正楷字,哪怕一笔,一点;也容不得一毫地闪失、一点的马虎,每个字都有它适宜的间架结构、笔锋、神韵,法度是很严谨的。“一生学正楷,一辈子都会有写不好的字。下笔了,就有令人遗憾的字。”老师那样说。师范三年,我们真的周周正正学了三年柳公权玄秘塔碑。
偶然的机会,读到类似的一篇文章。是关于数学大师陈省身的:他走完了93岁的人生,他有一个信条:“一生只做一件事。”他对人说:自己只会做一件事,就是研究数学。并且他要求自己:一生做好一件事。他爱数学,有一个原因是:数学简单,只要一张白纸和一枝笔就行。不错的,陈省身生活在红尘之中,浮嚣之声一定会传到耳朵里。但是,当他面对一道道数学题,面对白纸或黑板时,他会如老僧入定一样,把这个尘世都摒绝于外。于是,他的一生得到最大的成功,他的生命能量发挥到极致。杨振宁说,陈省身是可以和欧几里得、高斯和嘉当并列的数学伟人。
人们会问,数学可以如此,其它行当也可以如此吗?我想也可以。当一个人静下心来,谁都可以把自己的学问、事业,“简化”成白纸和黑板。
法国马赛有一位叫多梅尔的警官,为了缉捕一名奸杀女童埃梅的罪犯,查了十几米高的文件和档案,打了30多万次电话,足迹踏遍四大洲,行程达80多万公里。多年来,由于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追捕上,结果两任妻子都离他而去,他仍矢志不移,经过52年漫长的追捕,终于将罪犯捉拿归案。那年,当他拿手铐铐住凶手时,已经是75岁高龄。他兴奋地说:“小埃梅可以瞑目了,我也可以退休了。”有记者问他,这样做值吗?他回答说:“一个人一生只要干好一件事,这辈子就没有白过。”
我不经意就能看到,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,我们这个周围,想成功,参加各种兴趣爱好班的孩子太多了。不少人孩子,各类等级证书级别很高,一样样,一叠叠。包括这些年高考状元,秀人耳目的真不少,但最后呢?不说一事无成,但成为某个行业专家的的确很少。不是没有才能,而是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“核心优势”,没有从一条道上一直走下去。能够真正潜下心做学问的人不是太多,做学问的,也许心眼不需“太活”。一个人,一旦看准了自己的潜能,看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,就应沉下心来,一心一意做好自己喜欢的这件事,这样,成功的几率也许会大些。
池莉在自己写的《一生做好一件事》中说过,一个人一生可做的事情很多但世上不知多少“聪明人”一生没有做好一件事……傻一点儿、笨一点儿、懒一点儿、冷一点儿,就做一件事——写作,我这一生!这句话,震撼好多人的心灵。
专注于一件事,看似简单,其实是对毅力与恒心的考量。成功学上有个著名的理论-----“两万小时理论”,即“经过两万小时的锻炼,任何人都会从平凡到卓越”。世间的人,大都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卓越的人;但大都没有想到或不能够忍受那“两万小时的锻炼,是怎样的漫长、枯燥、无趣,甚至绝望”。我们也不要泄气,更是不要浮躁,宁静致远。如果以责任、兴趣为动力,把这两万小时分解到活着的每一天,也只要每天半小时、一小时而已。凡人皆能做到,成功并非遥不可及。
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和精力十分有限,利用这有限的精力,在有限的时间里专注地做好一件事,就很有可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。八十年代上过安徽舒城师范的中师生,都知道郭啸时的名字。给人印象就是自己“写字、教字、改字”,他的那句“一生学正楷,一辈子都会有写不好的字”让我铭记在心。平素中总有一种伟大的力量在潜行。就像于今年7月2日去世的李国修一样:“我这辈子只想做好一件事,就是‘开门、上台、演戏’”,践行这句话,让他享有“台湾莫里哀”的美名,谁说这不是专注的魅力呢?
我们的教育,我们的老师,还有我们的家长,不也能从中得出很好多思考吗?(南港明德小学家长学校 霍同长撰稿)